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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造钻石”是不是钻石？20多年前，因为“人造钻石”是不是钻石的问题，曾经有过一场官司：

去年10月，上海手表厂为纪念毛泽东诞辰100周年，限量生产6666对钻石纪念金表。该表设计采用国际流行款式，表盘、表圈共镶有近百粒“奥地利名贵钻石及红、蓝宝石”。消费者吴某起诉“裕华金行”，认为广告中“奥地利名贵钻石”应该为天然产品，由于受了误导才买了一只，后了解到其所谓“名贵钻石”为进口人造钻石，觉得受了骗而提起诉讼。“裕华金行”声称，产品说明中“近百粒奥地利名贵钻石”并没有说是天然钻石，行业中称人造钻石都为钻石。（《扬子晚报》1994年4月22日）

消费者吴某认为，钻石是钻石，人造钻石是人造钻石，二者不是一回事，钻石一定是天然产品。而“裕华金行”则认为，钻石既包括天然钻石，也包括人造钻石，人造钻石也是钻石。那么，他们到底谁是谁非呢？

从词语构成看，“钻石”是无标记词语，“人造钻石”有“人造”作为区别性标记，是有标记词语。“钻石”和“人造钻石”两个词语的形成过程是这样的：首先，人们发现天然存在的金刚石，命名为“钻石”；其次，人们又发现，可以通过人工手段制成类似钻石那样的事物，命名为“人造钻石”。由于语言的惰性，原来的“钻石”不需要冠以“天然”的标记，于是就形成“钻石”和“人造钻石”对立并存的情形。从归类的角度看，“人造钻石”和天然的钻石有许多物理性质都是相同的，因此可以作为钻石的一类；另一方面，“人造钻石”是钻石类别中非典型的成员，因此即使不作为钻石的一类，也是有道理的。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（第7版）“钻石”有两个义项：1.经过琢磨的金刚石，是贵重的宝石；2.指硬度较高的人造宝石，可用来做精密仪器、仪表的轴承或装饰品。显然，《现代汉语词典》是把“人造钻石”归到钻石一类的。

从语言系统看，“人造钻石”可以作为钻石的一类（根据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处理），即“人造钻石”就是钻石；但从语言运用看，“人造钻石”是不能直接称为“钻石”的，必须加上“人造”标记。

在语言运用中，有标记词语都需要加上标记，否则会造成误解。比如，在肉类中，猪肉是无标记的，其他肉都是有标记的，如果是猪肉做成的食物，可以直接说“肉”，如“小炒肉、红烧肉、东坡肉、肉炒腐竹”等，如果是其他肉做成的食物，必须加上标记，如“鸡肉卷、鱼肉丸子、红烧牛肉、孜然羊肉”等。再比如，在蛋类中，鸡蛋是无标记的，其他蛋都是有标记的，如果是鸡蛋做成的食物，可以直接说“蛋”，如“卤蛋、水煮蛋、番茄炒蛋、洋葱炒蛋”等，如果是其他蛋做成的食物，必须加上标记，如“咸鸭蛋、大葱炒鹅蛋、鹌鹑蛋罐头”等。无标记词语一般不需要加标记，但在特殊情况下，比如强调或对比的情况下，也可以加上标记，比如“红烧肉”也可以说“红烧猪肉”，“肉炒白菜”也可以说“猪肉炒白菜”，“蒜苗炒蛋”也可以说“蒜苗炒鸡蛋”，“蛋黄炒花菜”也可以说“鸡蛋黄炒花菜”等。

就“钻石”和“人造钻石”而言，在语言运用中，“人造钻石”必须加上“人造”标记，不能直接说成“钻石”；“钻石”一般不需要加上“天然”标记，如果在强调或对比的情况下，也可以加上“天然”标记，比如说，“你买的是人造钻石，我买的是天然钻石”。回到前面的“钻石”官司上来，从语言学的角度看，虽然“人造钻石”也属于钻石，但如果不加标记，“钻石”就默认为是天然的，因此我们认为，消费者吴某应该胜诉。

（本文刊于《咬文嚼字》2020年第5期）